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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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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穩當地停在一處近郊的牧場,眼前有棟外觀樸素的民居,四周的墻邊還擺著一些造型各異的木頭雕刻品和石料,那種撲面而來的古樸清新之感,讓她想起廖風清大師在西泠市的那棟小樓。

秦朝辰牽著她的手來到門口,按了門鈴沒多久,就有一位五十來歲的女人來應門。

顧懷露還有些沒回過神,那面容和善的女人看到他們,臉上神色欣喜:“小秦,歡迎歡迎,這位……就是顧小姐了吧?”

秦朝辰點了點頭,目光中帶著點驕傲地看了她一眼,才溫文爾雅地說:“柳姨,又來打擾你了。”

“哪裏的話,你能來陪我先生聊天,我高興還來不及。”

顧懷露見柳姨打量著自己,她也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,跟著他向這位阿姨點了點頭。

“別站在外頭說話了,快進來吧!”

這位婦人端莊嫻雅,上了年紀的臉上有些皺顏,可身上卻有一絲真切的溫情,讓人覺得很舒服。

顧懷露想著,他們是不是秦朝辰在工作中認識的老前輩,就像如今在“天府銀樓”工作的廖老先生。

這個家的廳堂明亮,布置溫馨,一看就是女主人勤快的功勞,顧懷露註意到櫥窗裏還擺放著一些蟾蜍、牡丹花等造型的石雕,皆是脈絡清晰,神態若真。

見她看得凝神,柳姨笑了笑說:“這些都是我先生的作品,還只放著一小部分,後面倉庫還有很多,你要是感興趣,我可以帶你去看看。”

顧懷露抿了抿唇:“這些石雕都很漂亮,看得出師傅手藝非常厲害。”

說話間,樓上的房裏傳來幾聲輕咳,柳姨招呼他們在沙發坐下,來不及端茶就先到樓上的屋子去了。

“你現在可以告訴我,到底怎麽回事了?”顧懷露問。

“柳姨的先生,是一位石雕師傅,如今得了重病……是癌癥晚期,最近都只能臥病在床了,現在大概也在休息,等他精神好一些,我們再上樓探望。”秦朝辰頓了頓,往她身邊湊過去,低聲說,“我會認識他們,是因為……”

正說到這兒,柳姨又下了樓,臉上微露歉意:“我先生剛睡醒,顧小姐,不如我們先去工作室……”

“叫我小顧就可以了。”

“好,小顧,我帶你去看一看手鐲。”

柳姨嘴中平平淡淡的兩個字,卻像是一道電流攢在她的心頭。

顧懷露從客廳走到工作坊的幾步路之間,已經有些想明白是怎麽回事,心頭頓時湧起翻覆的熱意,經久不息。

她不曾想到原來這個“驚喜”的謎底會是如此,一時之間都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。

秦朝辰會認識這對夫妻,是因為——他們正是拍賣會上撤拍了35號翡翠鐲子的委托人。

“這個鐲子的來歷我已經告訴小秦了,當年也有一段小故事,現在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……”

柳姨說著,已經從保險箱裏取出了那只滿鐲飄花的翡翠鐲子,那玉石的紋路果真是晶瑩溫潤,似一卷潑墨的山水,將人的心都要化在其中。

“我丈夫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娃子,十多歲就開始走四方了。我和他見第一面的時候,他就蹲在街邊弄了一個破爛攤子,拿刻刀捯飭著那些石頭,人又高,皮膚又黑,可不知道為何,我就這麽看了進去。”

顧懷露能明白柳姨所說的這種感覺,有時候,就是這樣一眼就看到彼此的感情,才最讓人難舍難分。

“後來,我經常去那個攤子找我先生聊天,又有一天……來了一個外國人,看中了他的這些石雕,他像是那種傳教士,也沒什麽錢。但那時翡翠遠不如現在值錢呢,那洋人又真的喜歡我先生的石雕,就用了這只鐲子和他換了十來個回去。”

柳姨說到這裏,捏了捏眉心,笑容中顯出一絲遺憾與疲憊:“像他們這樣的洋鬼子,哪裏懂我們的玉文化啊。”

就像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翡翠料子,有時,也會心心念念讓人想上一輩子。

當年柳先生就將這只翡翠鐲子送給柳姨,紅著臉支支吾吾,說:喏,這就送給你吧。

再後來,柳姨就陪著先生開始游歷祖國山水,這位農村出身的年輕人將石雕的各方技藝融合,刻苦鉆研,成為現今的一位石雕藝術大師。

顧懷露的內心再次被震動了,今天不僅能真真切切地欣賞到這只令她心動過的翡翠鐲子,還能聽見一段讓她這樣喜歡的愛情故事。

有多少民間手藝人就是這樣在歲月中秘而不宣,曾經白源的父母是這樣的,如今這對老夫妻也同樣令人敬佩。

只可惜,英雄遲暮。

“我家先生的病也就這樣了,醫生也說他時間不多,這些日子為了做化療,我們欠下親戚朋友一筆錢,他的石雕我舍不得全賣了,想來想去還不如賣這個翡翠鐲子……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舍不得,就撤拍了。”

這只翡翠鐲子陪伴了他們大半生,歷經滄桑卻堅韌奪目,它早就不再是一塊普通的玉,而是代表了這對老伴之間堅不可摧的愛情。

它唯有隨著老人的骨灰安葬,入土為安,才能了卻他們今生這一段魂牽夢繞的緣分,等到柳姨也百年之後,就憑著這塊玉再找到彼此,再續前緣……

顧懷露被這種敦厚無言的溫情打動,擡眸看向秦朝辰的眸子裏含了一點淚光,他擡手蹭了蹭她的眼角,無聲地安慰。

柳姨見她為自己的故事感動,心中也有了感慨,又提起笑容說:“本來,我們想盡量低調一些。可小秦讓韋叔表達了想與我們見一面的心情。巧的很,以前我們就在幾位老藝人的口中聽說過這位小輩,這才答應了。”

在柳姨看來,她的先生平日沈默寡言,生病以後脾氣更暴躁了,而經過秦朝辰來探望老先生的幾次,兩人聊得很投緣。

柳姨說到這裏,高興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:“你別看小秦年紀輕輕的,又不太愛說話的樣子,可陪我們先生聊了很多趣事。”

秦朝辰偏頭看著顧懷露,眼底是一片坦誠得毫無掩飾的脈脈深情:“我還對柳叔說了,第一次對‘翡翠鐲子’這種東西有印象,是因為一個小意外。”

還記得那時年幼,師弟葉湘章調皮搗蛋,將師父的一只鐲子藏了起來,又因為年紀太小轉眼忘了藏在哪裏,如河都想不起來。

秦朝辰被做實連帶責任,兩人都被罰不準睡覺,就坐在後院裏看棋譜。

到了後半夜,兩個孩子早就支撐不住地打了瞌睡,等到他醒來的時候,霜華濃重,那一樹梨花都開了,似白雪覆滿枝葉,正像極了那句“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”。

他擡頭望著迎風綻放的白梨花,清冷的花香纏繞鼻息,每一朵都像是裹了濕潤的朝露似得清冷傲美。

秦朝辰盤腿而坐,重新拿起了棋譜,在這陣陣香風中默默研讀棋路。

忽而,草叢中的一道光澤引起他的註意。

“後來我才知道,師弟把鐲子藏在了後院的花叢裏……”

三人笑著聊到這裏,樓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,大概是柳先生身子又不舒服了,柳姨忙進忙去地打點照顧著,秦朝辰和顧懷露為了不打擾他們,也就先告辭回去了。

外面天色還早,但溫度持續低迷,顧懷露裹緊脖子處厚實的圍脖,就立在車旁,用一種極深的眼神望住他,久久都沒有緩過來。

“你明知道……我真的不在乎有沒有這個鐲子。”

“它和你碎了的那只確實很相似,這麽巧合的兩個鐲子,我想至少讓你親眼看一看。”

秦朝辰覺得他所做的也不過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。

顧懷露向前走了幾步,赫然踮起腳,在他的唇上用力地重重吻下去,學著男人吻她的方式,舌尖靈活地轉動,舔著那性感的薄唇,而他眼底是再不需克制的沈濁,在一片陽光中無所遁形。

秦朝辰的手指穿過黑發,輕撫她白皙的頸間,她被吻紅了臉,但也舍不得結束這個吻,兩人的氣息悱惻交融,在這漫天的空曠中只餘下彼此。

這個世界或許每天都在逼迫著我們成長,唯獨有些人,始終將我們捧在手心,張開羽翼擋風遮雨,讓所有風浪都遠離身側。

“阿辰,我知道這只翡翠鐲子是一段‘因緣’,我沒有擁有它,但我聽到了一個更為珍貴的愛情故事。”

顧懷露捧著他的臉,忍不住再次親了親,主動的親昵令男人再好的自制力都要幾近崩潰了。

“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……”

“那就繼續親我。”

秦朝辰看著她喜悅又微窘的笑臉,就覺得一切皆是值得。

顧懷露見他如此激動的反應,挑了挑機靈的眉目:“我突然想到,以後有辦法下棋贏過秦六段了。”

她的腦洞太大,讓他一時都沒法轉過彎:“……怎麽贏?”

“就是……一邊親你一邊下棋啊。”

怎麽贏不了,現在有了各種贏他的辦法。

秦朝辰的眸光瞬間變得愈發幽深,手指輕輕捏著她尖俏的下巴,輕喃:“好,下次要不要試試看?”

他真是求之不得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開車不急哈,過幾章會開個學生車,如假包換的那種,可以不,給我wink一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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